年末的随(水)谈
永远双脚先落地的艺术和技巧
首先是今年的最后一篇还是希望能发在今年,然后是最后一篇希望不要太水,但是仿佛又确实没什么可说的。生活不像是故事,可以高潮迭起,或许也可以,但是要有钱。
上次说并不是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,但最近时常回忆起一些过去的事情,或许是年末的氛围所致。
我想起大概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,有一次学校考试——现在想来都有些可笑,一二年级学了点啥,就要考试——好像是语文我考了 86 分,似乎是震惊了年级组,那一时刻大概谁也想不到我最后是中文系毕业吧,而即便是在中文系水到了毕业,我也从不擅长“语文考试”。当然,二年级的“考试”也并不能和后来的考试比较。
进而想到一二年级的班主任,有一次和另一个老师说话,眼睛看着我说“家里盛着呢”。“盛”是我们那边一句方言,我并不知道正字是什么,大概就是溺爱的意思。
这两件事都令我印象深刻——我现在已经不再随意说出什么“影响深远”“意义非凡”之类的词了。时间的洪流如此强大,那些你以为很重要的东西轻易就被磨灭。或许每一件无论在你看来是大是小的事件,甚至你根本没有记住、没有在意的事件,在因果的链条上具有相等的意义,今日的结果实际上是过去无数微小原因的总和。
何以至此呢?过去的每一次呼吸都导向今日的现状,或许这就是答案。
虽然我已经好几年没再看过 Clannad 的动画或小说,但我似乎理解了麻子或者说制作者——因为动画是由京阿尼制作的,并且对剧情和角色都做了不少的修改——真正想要传达的精神:在东亚传统的社会构造中,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,并不是以个体的形式存在的,而是以家庭、乃至家族的形式存在的,这一点与欧美和已经后现代化的部分日本迥然不同。
这并非个人选择的问题,而是社会构造决定的客观的处境。动画的意思是,正如主角们的经历所展示的,一个原生家庭失败的人难免是悲惨的,但也不是没有办法,那就是从原生家庭走向新生家庭,自己动手创造从而重新融入家庭,人的命运便会有转机。
人类世界的底层原理似乎就是如此:什么保护你,什么也就禁锢你;也就是说,什么禁锢了你,也一定同时保护了你——原理上是这样。问题是工业化驱动的现代化进程带来了经济的、政治的,最重要的是人心的变化,从外部和内部瓦解着传统构造。这背后有多少的选择与犹疑、拉扯与断裂……
ストップ!不说这些老生常谈了。
刚好 Apple Music 给我播放了这首歌。
这首歌出自《速度与激情9》。我个人觉得无论电影怎么样,这片子的音乐水准还是很高的,当然也包括这一首。
但是如果仔细思考一下,《速度与激情9》(我并没有看过几部前作)中的对于美国之外的国家的描写,其实多少都有些“东方主义”,甚至包括欧洲国家,那其中日本的部分尤甚,当然也包括这首歌。
在很久之前的文章中我说以后可以说说文化挪用。其实要说也很简单,因为我也是拾人牙慧。我很赞同李如一的一个说法:“没有人可以垄断自己文化的解释权”。就像是很多流行文化产品会选用中世纪教会的一些文化元素,难道梵蒂冈的天主教会有权去指责这些作品吗?
问题在于“后殖民”。
当一个美国艺术家采撷其他国家的民族文化来构成自己的作品,尤其是作为一种异国情调来赏玩的时候,后殖民的话语会直斥她为“文化霸权”“文化挪用”。而如果一个其他国家的艺术家采用美国流行文化来构成自己的作品,那则是“迎合”“讨好”。
好话都让她们说了——这正是我讨厌各种政治正确的原因之一,我感觉它们和唯物辩证法有一点相似,都是“永远双脚先落地的艺术和技巧”。
事实是大家都喜欢美国流行文化,就像大家都喜欢炸薯条,而对异国情调的赏玩则从全球化开启以前就古已有之。
或许是因为历史的原因,日本人似乎在文化挪用这一点有特别的天赋。日本向来擅长“拿来主义”(此处略去大化改新与明治维新等等内容),而战后的“去军国主义”教育则让新一代的日本人天生的有一种世界主义的视角。而且日本曾经是最后一个殖民帝国,战后则又成为第二大经济体——有趣的地方恰恰在于“最后的”和“第二大”这里:日本人既可以向下,“文化霸权”地挪用欠发达国家的文化元素,比如熊猫和旗袍丸子头;又可以向上“迎合”地选取欧美的文化元素,比如ダンディ和牛仔;而同时她们又有自己的本土文化元素,比如武士;并且日本因其历史上并非大一统的国家,也几乎没有大一统的叙事传统,她们的地域文化可以明目张胆、大张旗鼓地把对方当作他者,关东与关西、都市与地方,日本的国内便可以生成“异国情调”。
或许这是地处极东边缘之地,以及战败所带来的“祸兮福所伏”吧。
我认为欣赏日本的文化产品——无论是流行文化产品还是严肃文艺作品——的时候,这一点是值得注意的。
最后预祝大家新年快乐吧。明けまして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。Happy New Year.